三联生活周刊:大家现在对在建的武汉版“小汤山医院”寄予厚望,其建成后可以缓解一些医疗压力吗?
三联生活周刊:大家现在对在建的武汉版“小汤山医院”寄予厚望,其建成后可以缓解一些医疗压力吗?
缪晓辉:现在去建医院,这个没错。但是“非典”以后,全国的大型城市,基本上都新建了专门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专科医院,加上原先肺科医院,至少有两家医院可以收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者的医院,尤其是政府拨款新建的传染病医院,完全可以也必须承担类似于SARS期间小汤山医院的功能。另外,“非典”时所有城市的传染科都经过改造,这些统统都可以快速腾出来改造成专门的病区,一定比新建一所医院简单快捷又省钱,况且,医院还有一整套熟悉流程的班子可以用。另外,“小汤山医院”正式运转已经是5月初,当时因为气温回升,SARS处于防控后期。但武汉目前的形势,疫情显然还处于爆发爬坡阶段,远远没有达到“平台期”,需要打持久战,完全套用“小汤山医院”模式是不恰当的,也是不应该的。
三联生活周刊:“非典”到底给我们留下了哪些经验?缪晓辉:原来“非典”留下了一整套制度、经验和设施,可能以前大家都懈怠了,但东西还在,赶紧清点,捋一捋,从社区开始,老老实实,及时往上报,一层一层做扎实,不要总指望另起高楼。包括那么多亲历过“非典”的专家、人才,很多依然在一线工作,经验丰富,赶紧用起来。其实我们的疾控机制,在世界上都算先进的。从上到下,从中央到县一级是打通的,信息流通高度顺畅。如果这个体系完全地激活,恢复起来,从发热门诊开始,该安置的安置,该检测的检测,该走的走,该留的留,是可以有序的。三联生活周刊:武汉已经开始实行分级诊疗,从社区开始,其它一些地区也在提分级诊疗的问题,但有社区居民反应,这个流程很难走通。缪晓辉:我个人认为,特殊时期不要提平时那一套分级诊疗,让社区医生来定,你是新冠肺炎还是其他原因的发热?第一不可操作,第二居民不信任,第三还容易引起更广泛的传染。社区医院在平时承担的是分级诊疗中“守门人”的角色,但现在的形势这么复杂,社区医院守不住这个“门”,还有可能造成“锁门”,让患者无法进入隔离和救治体系。
把防控工作的触角前移,这肯定是对的,但不仅仅是工作前移,而是人员前移。社区医生需要培训,在有经验的防控人员指导下,在防护充足的情况下,挨家挨户去跑,做三件事:一是帮政府做好流行病学筛查,是否有发热病人,是否有接触;二是做心理治疗,宣传疾病知识,让民众既重视又不过度恐慌;三是协助联系定点医院,将疑似病人送往医院检查,不能丝毫耽误,居家隔离也要指导,如何隔离,如何消毒,都是很细致的工作,既考专业能力,也考行政智慧。
三联生活周刊:当年“小汤山医院”创造了零感染率的奇迹,但是武汉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很多医生倒下了,这个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缪晓辉:17年前发生的事情本应该吸取经验的,在小汤山医院里面,医护人员的防护、洗手洗澡流程、行走路线、室内通风,都有严格的制度,所有医务人员都不可以随意进出。当时上海派往小汤山的63名队员中,只有一个传染科医生,一个ICU医生、一个呼吸科护士长和一个感染科护士,其余全是非感染科医生或护士。甚至骨科医师、麻醉科医生、妇产科医生,对付传染病,都是外行。我们出发之前我就给大家培训,到了集结区又三番五次,进入医院后还要每周培训,既有业务培训,更有防护培训(院感培训)。因为防护做得好,整个小汤山的医护都是零感染。疫情跟地震不一样,地震灾难带来的是悲伤,而疫情不仅带来悲伤,还会带来恐慌,社会情绪是不一样的。所以现在需要冷静,不要乱阵脚,不要一窝蜂上前线,一窝蜂下命令,更不要打无准备的仗,否则医护人员先倒了怎么办?这场战役才刚刚开始啊!听说金银潭医院的医护人员,现在还每天回家,不可以的,医院需要准备房间给他们做隔离。培训这一块,现在传媒手段这么发达,不一定要专家去现场。可以用录像啊,下发到各地,反复播放。
三联生活周刊:当前最重要的是做什么?缪晓辉:当然还是切断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传染源就是控制病人,最可怕的是潜伏期的病人,并不是病情越重,病毒的量就越高。病情越重,只能说明病人自身免疫攻击能力越强,或者有基础性疾病,重点还是去找发热病人,找接触过病人的人,隔离起来。
大前天我被告知,排名前三的某国内航空公司,航班上已经有一位乘客确诊新冠肺炎,但航空公司既没有隔离该航班的空乘人员,也没有主动为空乘人员配备口罩,员工要求休息或配发口罩均还被拒绝。17年前,被确诊SARS的乘客,要追查到该乘客前后两排的其他乘客,并施医学隔离2周。
新冠肺炎的传播途径目前看来主要是两个,一个呼吸道,一个是手。所以口罩是最重要的,普通人不需要用N95,太密了,透不过气来的。我在小汤山那边专门研究过戴口罩,医务人员最好用N95,现在缺乏物资,可以里面带一层护士用的小薄口罩,外加一个纱布口罩就很好,没必要强调什么外科手术口罩。外科手术口罩主要是消过毒,在无菌手术室里面用,现在这种情况根本用不着。 洗手也特别重要,不是洗病毒,接触传播的意思,不是皮肤细胞会被病毒感染,而是人的手随时都在分泌油脂性的东西,很容易沾上病毒,并通过手进入呼吸道造成感染。洗手不是用香皂,用肥皂和流水洗手,有医用的洗手液更好。
况且飞沫进眼睛,得跟你同样高度,面对面说话,所以 科或者ICU医生给别人气管插管才会发生。
普通人不要去抢护目镜,眼睑传播被夸大了,没有经过证实的。发热门诊也有可能发生,毕竟病人就坐在医生对面50公分处,但护目镜可以消毒循环使用。另外,也很重要,这些都是基本的生活习惯。
三联生活周刊:
缪晓辉:
封城是对的,但我个人觉得市内交通隔离不是很有必要,不然老百姓怎么生活,医生怎么上班?病人不能乱跑,要弄专门的车接送病人用,每次用完后都要消毒。
现在提到公共交通,能不能把窗户都砸了,大家戴着口罩,多穿点衣服去乘公共汽车不行么?
我记得,2002年底SARS冠状病毒刚出现时,当时的第一军医大学南方医院感染科主任侯金林教授,不仅用电子邮件通报我们这些同僚们,“广州出现了奇怪的新型肺炎”,还要求科里的同事全部戴口罩,并砸烂所有无法开启的窗户,以达到更好的通风效果。后来他科室没有一人感染SARS冠状病毒,这才是专业的体现。
但既不能像过去那样松懈情敌,也不能矫枉过正。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最大限度地切断传染源和传播途径,一定是各级领导和各部门要不断会商的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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