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就是爸爸离开我们的日子。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爸爸离开我们九年了。 每个清明节,我们都要去京西的万佛陵园看看爸爸妈妈。
再过几天就是爸爸离开我们的日子。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爸爸离开我们九年了。 每个清明节,我们都要去京西的万佛陵园看看爸爸
妈妈。
离开爸爸妈妈的日子,我的生活缺少了许多,每当春节,每到中秋,每一个团圆的日子,我的内心都会有对父母的默默思念,想不到一个不年轻的中年医生,对父母的那份眷恋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淡忘,而这种思念就像时下秋天的落叶一样,飘飘悠悠地落到了地上, 带着回忆,带着伤感,消逝在冰冷的秋色当中。秋天来了又走了,这种思念也一直持续,看着当下即将干枯的树枝,头脑里还是它春天郁郁葱葱的样子,时光匆匆流过,我站在秋色中回忆往事,又想起了小时候和父亲一起的日子……
看爸爸做手术
上小学的时候,一次在家里用一块木头削小船。一 不小心,铅笔刀直插进我左手拇指的根部。顿时血流如注。我吓坏了,当时我家的阿姨,我们叫她尉大妈,看了惊 呼 ,赶 紧 去 医 院 。 穿 过 我 们 的 胡 同 ,有 一 家 街 道 医 院。大妈帮我拿了块干净的布包扎了手指后带我去了那家医院。六十年代的街道医院,我印象中是充满来苏水味道,木质的两扇门上面的玻璃都是乌玻璃,每扇门的玻璃上都有油漆的红十字。那个年代,“红十字”就是“医院”、“救护”的意思。
到了医院,里面还是挺热闹的。有许多老年人,他们在排队买药,有的坐在诊室旁的木长椅上闲聊。尉大妈紧张极了,她把我安置在长凳上坐下后,就去挂号,那时我才知道看病要先挂号呢。虽然爸爸妈妈都是医生, 但是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工作的。只是知道爸爸每个周末上午都要到医院去看病人。医生给我做了简单的包扎就让我回家了。
爸爸下班了,看到我的手裹住纱布,问我怎么回事。接 着 爸 爸 打 开 了 纱 布 ,看 了 看 伤 口 ,告 诉 我 说 :”
要 缝 合!”奇怪的是,我一点都没有害怕,因为我爸爸是外科医生!
爸爸拉着我,到公交站乘上 14 路公交车回到了他工作的北大医院。爸爸直接带我来到了外科急诊,记得有一个叔叔问爸爸:“顾老师,您怎么来了,今天不是您的班啊?”
“这是我小儿子,在家淘气把手削破了,我看得缝合。”爸爸说。
“我缝吧。”那个叔叔说。
“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忙吧。”
爸爸把我带到急诊手术室。我记得手术室不大,由于是晚上,病人不多。这是我第一次进手术室。
“怕么?” 爸爸问我,我摇摇头“,不怕。”
爸 爸 换 上 了 刷 手 衣 ,我 奇 怪 ,为 什 么 不 是 白 大 褂 呢?“这是做手术时候穿的。”爸爸告诉我。一个护士阿 姨也穿着刷手衣,带起手套,爸爸把我安顿坐下,让我把 小手放在手术的桌上,我开始有点害怕了,爸爸先帮我 把手洗干净,然后就戴上手套给我消毒。
我下意识地问“:爸爸,一会儿会疼吧?”
“可能会的。别怕,你是男子汉啊!”爸爸这样对我 说,看得出口罩后面的脸上还带着慈祥的微笑呢!
“啪!”手术灯亮了,爸爸在一旁准备器械,手术器械 和金属弯盘的摩擦发出“叮哩咣当”的响声,听起来有点怕啊!此时,刚被清水冲洗过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爸爸给我打麻药了,“有一点疼,坚持!”有爸爸在我 什么都不怕!
真的有点痛,但是一会儿就过去了。爸爸说,“你要是害怕就转过头去。”
“不!”
我还是坚持要看,因为我觉得新鲜,没见过缝针是什么样子,没见过手术刀是什么样子,更没有见过各
种的手术器械。我第一次见到缝针,原来是弯的啊!爸爸认真地缝着伤口。我还记得爸爸缝了 3 针!一边缝一边问我:“疼吗?”“不痛,没有任何感觉,好像手不是自己的。”“这就是麻药的作用!”
缝好伤口,爸爸又给我做了包扎,我记得,直到我乘车回到了家,我的大拇指一直都还没有感觉呢。如今, 我也当了快三十年的医生,想起爸爸当年为了不让我 痛,给我打的麻药真不少啊!
给爸爸打针
爸爸得了肝炎,妈妈每天要给他打针。
我不知道打的是什么针。每当妈妈打针的时候我 都站在一旁看,觉得挺好玩。一次爸爸问我:“顾晋,你敢给我打针吗?”
“我?”我看看妈妈,觉得是不可能的。
我奇怪,妈妈并没有反对,那个时代,家长居然能够让一个小学生学打针,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真的让我来?”
“你来给我打!真的,你敢吗?”
“敢!”我觉得特有兴趣。
“记住,先要消毒,然后要排空针管里的气泡,这个妈妈帮你做好。你要做的是进针要快!因为越进
针快,病人不会感觉到痛!”爸爸细致地给我讲解。
“那我就打了?”
“等等,站在一旁的妈妈说,“还没有告诉他打针的部位呢!”妈妈补充道。
“打针要在这个部位打,把这个区域画一个十字,要 在外上四分之一区域。”
“为什么?”
“因为其他的部位的下面会有神经或血管。”妈妈解释道。
“我懂了,医学真难啊!”我自言自语道。
“是啊,你要想成为一名医生就得好好学习!”爸爸 说“,来,开始吧!”
我的小手按照妈妈的指点,准备好了针管,说时迟那时快,“搜“的一声,我的针头飞快地扎进了爸爸的肌肉里。
“打了么?真的不痛啊!不错不错!”
爸爸这样夸奖我。我挺得意,其实由于用力过猛, 针头整个都扎进了爸爸的皮肤中。妈妈在一旁看着直笑,说“:这小子真敢下手啊!”
“没错,不愧是外科医生的儿子。”第一次给爸爸打针,我特得意,还在小伙伴中吹牛呢!
做吴老师那样的好医生
阴差阳错,我真当了医生。
我们家是一个医生之家,哥哥是骨科医生,我是 外,妈妈是内分泌专业,爸爸是泌尿外科。
记得一次我遇到一个处理非常得意的病人,回到家自然要跟老爸显摆一下,爸爸听了以后,也说我做得好, 但是也指出了我的不足。
我记得爸爸跟我说过几次,“吴(阶平)老师常常说‘做医生,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像吴老师这样的
大家都 这样谨慎,我们就更应该精益求精,千万不能因为一点 成 功 而 得 意 。”爸 爸 一 生 谦 虚 谨 慎 ,严 谨 求 实 ,一 丝 不 苟。他把吴阶平老师的话时刻作为自己的座右铭。
一次,有个老年病人找到爸爸的门诊,外地医生为 他诊断是肾癌,让他切除肾脏。病人不放心,还是来到 北京。爸爸看了他的片子,仔细地询问病史,发现诊断 貌似符合肾癌,但是还有一些疑问让他不踏实。爸爸坚 持让病人再一次做检查,家属不理解,“大夫,这不是让 我们又花钱吗,我们当地都做了检查!”家属不干,爸爸仔细做工作,家属勉强做了这个检查,最后爸爸的诊断对了,排除了肾癌的诊断,病人的肾脏保住了!家属和病人非常感激,老人眼含着热泪,一直为开始的不理智 道歉。爸爸说:“没有什么,如果我不是医生,我也会提 出同样的问题。”
爸爸就是这样,对待病人非常有耐心,对待工作更 是一丝不苟。正是爸爸这种精神深深地影响了我。
送别爸爸的日子
爸爸病重了。那个时候正是 SARS 流行的时期,我 在医院担任主管医疗的副院长。爸爸的病进入最后的 时期,SARS 也正是肆虐的关键时刻。每天工作完了,我 都 要 去 看 爸 爸 ,有 的 时 候 非 常 晚 ,我 还 是 要 坚 持 看 望 他。他知道我忙,尽量不拖累我。每次到医院看他,都 还要和他聊聊医院发生的事,说到 SARS,说到我们采取 的措施,爸爸总是认真地聆听。
SARS 控制住了,爸爸的病情却恶化了。记得爸爸 临 走 前 ,我 赶 紧 给 哥 哥 打 电 话 ,告 诉 他 爸 爸 可 能 不 行 了。哥哥紧急从洛杉矶飞回来,那个时候爸爸已经不能 说话,看到哥哥他很激动,虽然说不出话,但是手脚都轻 轻动了,似乎是想说什么。哥哥拿出女儿带给爷爷的小 礼物,是一个小的绒玩具,上面挂着吉祥物,哥哥走到爸 爸身边,把头放到爸爸身旁,贴近爸爸的耳朵说:“是楠 楠带给您的礼物!”看得出,爸爸的意识非常清楚,他虽 然没有力气说什么,但是我看到了泪水从爸爸的眼角流 了下来……
中午,爸爸的血压开始不稳定。我值了一夜班,哥 哥来接班了,我和哥哥简单交代了一下,看了看呼吸急促的爸爸了,悄悄地出了门。刚刚到家,哥哥来电话了,“你出去了,他的血压下来了,你快来吧!”哥哥说。我又马上返回了医院。进到病房,让爸爸看见我,爸爸的血 压一下子稳住了。是心灵感应吗?我不知道。
爸爸又坚持了几个钟头,傍晚安然离世。当时,我 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让所有的人都到室外,我要单独 和爸爸在一起呆一会儿。爸爸静静的躺在那里,看着他 瘦削的面庞,我真的觉得他没有走,他只是太累了。那 双没有血丝的手,露在白色的被单外面,我还是恋恋不 舍地拉着这只手,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已经没有 了往日的温度,冷冰冰的……
自从爸爸生病后,我经常拉着爸爸的手,我们父子 一辈子没有怎么拉过手,除了小的时候。但是当我知道 爸爸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我就主动地拉着他的手和他 说话。
爸爸一生为人正直、严谨求实、成绩卓著,学术界有 口皆碑。追悼会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韩启德校 长也亲临会场,爸爸九泉之下一定感到骄傲。
那天天气冷冷的,还下起了小雨,我们为爸爸送行, 老天为爸爸哭泣!
爸爸是我生命的灯塔,是我终生的导师,我爱他,思 念他,为有这样的父亲而骄傲,我会为父亲自豪!九年 了,爸爸一直在我的心中,我想他,在我的内心深处,那 份情感永远不会淡忘,我知道,爸爸还在,在看着我,望 着我,在看我写的每一篇城中故事……
(编者注:顾晋教授的父亲顾方六教授是我国著名的泌尿外科专家。本文原载于顾晋教授的新浪博客“城中故事”,经顾晋教授同意,摘录刊登,以此纪念顾方六教授。)
copyright©金宝搏网站登录技巧 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复制、转载或镜像
京ICP证120392号 京公网安备110105007198 京ICP备10215607号-1 (京)网药械信息备字(2022)第00160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