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科医学”伴随了人类医学的发展，它孕育了各个专科，又曾被专科医学“排挤”到不被看好的边缘。当社会发展至人口老龄化、慢性病成了世界性问题的时候，越来越多的国家经历了以全科医学发展为主要支撑的医学模式转变。的确，在过去的近半个世纪时光里，全科医学的发展以不可阻挡的趋势从发达国家走向众多发展中国家。

　　现代全科医学走入中国是在上世纪80年代，在之后的20年中发展较为缓慢。直到进入本世纪，基层和社区医疗的重要性逐渐被认识，相关的全科医学教育和培训逐渐完善起来，全科医生即将走上健康“守门人”的岗位。

　　我们不妨一起追溯全科医学发展——谈古论今话全科。

　　很久很久以前，医学就是“全科”

　　翻阅国内外医学史册，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中国的“郎中”和西方的“healer（医治者）”是不分学科的。他们运用所能及的自然、哲学、宗教理论以及个人经验等，对病人进行整体判断，运用各种治疗或干预方法，与其说是治疗疾病，不如说是调整病人整体状况。以中医的“阴阳五行学说”和希波克拉底的“四体液学说”为例，“郎中”和“healer”必须有整体观念，协助病人找到平衡，而非“就病论病”。

　　这种整体观念与全科医学多么吻合，纵然是受限于医学发展，却不得不称那时的“郎中”和“healer”在干着“全科”的活儿。

　　19世纪，全科医生的时代

　　中世纪的欧洲，宗教神学占据统治地位，医学从古希腊自然哲学医学倒退到宗教医学。根据《圣经》解释生命和疾病现象，重视繁琐的神学推理而轻视实际观察与操作，内科医生的地位远高于沦为理发匠的外科医生。

　　18世纪，欧洲向北美大陆涌动着“移民潮”，一些医生也迁移到了美洲。在医生为数甚少的情况下，内科与外科的界限不再那么明显，他们逐渐都成为向病人提供诸如验尿、配药、放血、灌肠、缝合等各种服务的“开业医师”。此时，全科型的医生在美洲诞生，英国的医生也逐渐发生了类似的变化。

　　19世纪初，英国《柳叶刀》（Lancet）杂志首先将具有多种技能的医生称为“general practitioner（GP，全科医生，早期也有学者将其翻译为通科医生）”。全科医生的资格标准也逐渐建立起来，医学生毕业后若通过内科医疗、药物、外科和接生技术的考试，即可获得全科医生的开业资格。由此可知，全科医生诞生于18世纪的美洲，而命名于19世纪的欧洲。

　　19世纪是全科医生的时代。当时80%左右有正式职业的医生是全科医生，他们在社区开业，从生到死陪伴着居民及其家庭，真诚地为他们提供细致周到的照顾。全科医生是社区居民的亲密朋友、照顾者和咨询者，在社会上备受尊敬。

　　20世纪初，医学专科化与全科医学的衰退

　　19世纪基础医学的发展为现代医学奠定了科学基础。在19世纪与20世纪之交，X射线、血压计、心电图机等一系列新技术的发明与使用推动了医学发展，更开辟了许多新的专业领域。美国约翰斯·霍普金斯（Johns Hopkins）医学院最先按照不同专业将临床医疗、教学和科研融为一体，此后欧美各医学院亦按照不同专业组织教学和科研。

　　进入20世纪，现代科学技术的飞跃发展使医学专科化发展更进一步。随着医疗科技发展，医学界越发以对疾病进行高度特异性诊断、治疗和预防为追求目标，许多二级学科形成。的确，各种疫苗、抗生素和维生素类药物及强有力的治疗手段使千百年来威胁人类生命的主要疾病得以控制。

　　医学专科化的成功，形成了以大医院为中心、以专科医生为主导、以消灭生物学疾病为目标的观念。掌握了现代医学知识和技能的医生在人们心中树立起权威的形象，装备着各种新式仪器设备的大医院比社区诊所更能吸引病人，这使全科医疗开始被社会冷落。全科医生的地位降低又促使大部分医学毕业生选择做专科医生，原有的全科医生中一部分也陆续改了行。到20世纪40年代，仅有不到20%的医生还在社区工作。

　　20世纪50年代之后，全科医学的复兴

　　从20世纪50年代后期起，由于人口老龄化进程加快和慢性病、退行性疾病发病上升，以及现代医学对此治愈乏术，基层医疗服务的重要性重新显现，公众开始呼吁全科医生的回归。接下来的40年可以说是全科医学发展的黄金期，而这其中很重要的因素就是各国政府对于全科医生制度的支持，全科医学与家庭医生制度得到了全面发展。

　　自1947年美国成立了全科医生学会之后，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等国也相继建立了全科医生学会。到了19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国和加拿大将全科医生学会更名为家庭医生学会，将全科医生更名为“家庭医生（family physician）”，并将家庭医学列为美国第20个医学专业。在英国和英联邦国家，全科医生的称谓并未改变，但其建立的新型学科及其培训制度与美国相似。这样，世界上就有了全科医生和家庭医生这样一类医生、两个名称的事实。

　　1972年，世界全科/家庭医生组织（WONCA）成立，标志着全科医学交流走向国际化。到2010年，WONCA已经主办了19次世界全科医学大会，为促进全科医学在全世界范围内的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

　　20世纪80年代，现代全科医学走进中国

　　上世纪80年代，WONCA的学者及香港地区、加拿大、马来西亚、澳大利亚、美国和英国的全科/家庭医生陆续来到北京访问，向我们介绍全科医学或家庭医学，一些敢于“吃螃蟹的人”开始了全科医疗的初步尝试。1984年，北京市东城区朝阳门医院率先进行了“防保体制”改革，在居民社区建立起全科医疗站，提供家庭病床服务；1988年WONCA主席访问北京建议中国推行全科医疗。1989年，首都医科大学成立了全科医学培训中心，这是我国成立的第一个专业化的全科医生培训中心。1989年，第一届国际全科医学学术会议在北京召开；1993年11月，中华医学会全科医学分会正式成立。至此，全科医学作为一个新型临床学科在我国开始建立起来，各地陆续建立全科医生培训与全科医学服务的试点。

　　1996年底全国卫生大会召开，1997年初颁布了《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卫生改革与发展的决定》，明确提出要“加快发展全科医学，培养全科医生”。

　　在卫生部和中华医学会的号召下，全国各地开始尝试，但全科医生在我国医疗体系中的地位一直没有明确，全科医生也都处于“有名无份”的尴尬境地。 上世纪90年代末，卫生部颁布全科医师职称，使得全科医师在我国医疗体系中的地位得以确立。此后，卫生部进一步规范国内的全科医师培训制度。1998年卫生部等10部委下发了《关于发展城市社区卫生服务的若干意见》，1999年下发了《全科医师规范化培训大纲（试行）》和《全科医师岗位培训大纲（试行）》，2000年发布《关于发展全科医学教育的意见》，2002年,卫生部等11个部委又下发了《关于加快发展城市社区卫生服务的意见》。

　　2011年，中国全科医生制度元年

　　2011年7月，国务院颁布了《国务院关于建立全科医生制度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要建立全科医生制度，为基层培养大批“下得去、留得住、用得好”的合格全科医生，为我国全科医生制度制订了十分明确的目标：“到2020年，在我国初步建立起充满生机和活力的全科医生制度，基本形成统一规范的全科医生培养模式和‘首诊在基层’的服务模式，全科医生与城乡居民基本建立比较稳定的服务关系，基本实现城乡每万名居民有2~3名合格的全科医生，全科医生服务水平全面提高，基本适应人民群众基本医疗卫生服务需求。”

　　2011年，中国全科医生制度元年。

　　（许倩 整理，首都医科大学 顾 教授审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