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8年,霍奇金去世大约30年后,澳大利亚病理学家卡尔·斯滕伯格(CarlSternberg)在用显微镜查看病人腺体的时候,发现一种特殊的细胞在盯着他:一种巨大、无序的细胞,有着裂开的、带着分成双叶的细胞核,模样像“猫头鹰的眼睛”一样,在淋巴的树林中阴沉地望着他。霍奇金的解剖分析终于有了最终的细胞解答。这些如猫头鹰眼睛般的细胞,就是恶性淋巴细胞,也是癌变的淋巴细胞。霍奇金病是一种淋巴结的癌症——淋巴瘤。
霍奇金可能对自己仅能对该病做描述而感到失望,但他低估了仔细观察的价值——他坚持不懈地独自研究解剖学,结果偶然发现了这种形式的淋巴瘤所具有的最为重要的启示——霍奇金病有一种独特的倾向,会一个一个渗入附近的淋巴结。其他癌症则可能更不可预测,正如一位肿瘤学家所说,更“变化莫测”。比如肺癌,可能从在肺部的一个针状肿瘤开始,之后自我释放,突然转移到脑部;胰腺癌因喷雾般地把恶性细胞送入遥远的骨骼和肝脏而恶名昭著。但这位解剖学家发现的霍奇金病在解剖学上是驯良的,它好像会以精确、有序的速度,从一个相邻的淋巴结移动到下一个,从一个腺体到另一个腺体,从一个区域到另一个区域。
这种从一个淋巴结局部扩散到另一个淋巴结的倾向,使得霍奇金病在癌症史上独树一帜。霍奇金病是恶性疾病的另一个混杂体。如果说法伯的白血病占据了液态癌症和固态癌症之间的模糊边界,那么霍奇金病就占据了另一个古怪的边界,它是一种介于局部癌症与系统性癌症之间的疾病——霍尔斯特德对癌症的见解即将转变成盖伦的见解。
20世纪50年代早期,在加利福尼亚一次鸡尾酒会上,斯坦福大学的一位放射学教授,亨利·卡普兰(HenryKaplan)偶然听到一个要建直线加速器的计划,供斯坦福的物理学家使用。直线加速器是X射线管发展到极端的形式。像传统的X射线管一样,直线加速器也把电子对准目标发射,产生高强度的X射线。然而,与传统X射线管不同的是,直线加速器向电子灌输了大量的能量,使他们在撞击金属表面之前,就拥有极快的速度。它产生的X射线具有极强的穿透性,强到不仅能穿过组织,还能使细胞灼伤死亡。
卡普兰曾在国家癌症研究所接受训练,在那里学习了用X射线治疗动物的白血病,但他的兴趣渐渐转向人类的实体瘤——肺癌、乳腺癌、淋巴瘤。他知道,固态癌症可以用射线进行治疗,但癌症的外表面如同它的名字源于螃蟹的外壳一样,先要深入地穿透它,才能杀死癌细胞。直线加速器所产生的这种尖锐、密集、刀刃一样的射线,也许能让他达到深埋在组织里的肿瘤细胞。1953年,他说服斯坦福的一个物理学家和工程师小组,为医院量身定做了一台直线加速器。1956年,这台加速器被安装在旧金山的一座拱顶仓库里。卡普兰从附近汽车修理厂借来起重机,亲自穿梭在菲尔莫街和传教山庄之间的车流中,把加速器的巨大防护铅块运回仓库。
卡普兰现在可以透过铅块上面的一个小针孔,直接指挥微小、定量的强力X射线——成百万电子伏的能量集中爆发,能撕裂、杀死任何癌细胞。但是,要选择哪种形式的癌症作为目标呢?如果说卡普兰曾在国家癌症研究所学到过什么的话,那就是只要关注一种疾病,就能进入整个疾病的宇宙中。卡普兰在他的目标中所寻觅的特性,是相当明确的。由于直线加速器只能把杀灭光线聚焦在局部,那么它的目标就应该是一种局部癌症,而不是系统性癌症。白血病不在考虑之列。乳腺癌和肺癌都是重要的目标,但二者都是不可预测的、易变的疾病,有着神秘且系统的扩散倾向。卡普兰一双慧眼,很快扫过恶性肿瘤的世界,最终把目光停留在最自然的目标上—— 霍奇金病。
国家癌症研究所的前高级临床医生乔治·卡尼洛斯(GeorgeCanellos)靠在椅子上,对我说:“亨利·卡普兰就是霍奇金病。”当时,我们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他在一堆手稿、论文、文献、书籍、目录和报告中到处翻找,从他的档案中抽出卡普兰的照片。照片中的卡普兰戴着蝴蝶领结,在国家癌症研究所盯着几打论文;另一张照片上他穿着白色外套,站在斯坦福的直线加速器旁,离他鼻子几英寸的地方就是500万伏的加速器探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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