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根除,效果越好。”在这种旗号下,手术朝着越来越无畏、激进的极端路线发展。这正反映了20世纪30年代早期金宝搏版本 的总体思路。在纽约,外科医生亚历山大·布朗希威格(AlexanderBrunschwig)发明了一项治疗宫颈癌的手术,叫作“完全盆腔清除术”。这种治疗法极其艰难且消耗体力,即使是最得霍尔斯特德真传的外科医生,也需要在手术中暂停休息、更换姿势。纽约外科医生乔治·派克(GeorgePack)的绰号就是“派克小刀” [“PacktheKnife”,名字仿照一首流行歌曲——《迈克小刀》(MacktheKnife)],形容这位外科医生好像与他最钟爱的手术工具人刀合一,好像某种人首马身的怪物。
此时,治愈癌症的可能性还为时尚早。1929年,一位英国外科医生写道:“从广义上来讲,手术的可行性取决于‘病灶是否能切除’而不是‘切除病灶能否治愈患者’?”往往是如果患者没有死在手术中,医生就会认为自己已经很走运了。1933年,一群外科医生在一场冷漠的关于胃癌的讨论会之后,得出结论:“阿拉伯古语有云:没治死许多病人的医生就不能成为医生。作为从事胃癌手术的外科医生,我们必须谨记这一点。”
归纳出这样颠覆希波克拉底誓言的逻辑——要么是出于极端的绝望,要么是出于无可救药的乐观。在20世纪30年代,癌症手术的钟摆绝望地在两个极端之间来回摇摆。而霍尔斯特德、布朗希威格和派克仍坚持大范围手术,因为他们由衷地相信这样可以解除癌症的可怕征兆。但是,他们缺乏正规的证据,固守于自己的信念,一意孤行。因此他们的证据也变得无关宏旨,检验也难以进行。医生们越是热切地相信他们的手术初衷善良,就越是难以将其付诸正式的科学检验。因此,根治性手术的逻辑一直在原地转圈,停滞不前,长达近一个世纪之久。
与根治性手术的诱惑力相比,那些不那么激进的癌症外科治疗手段虽取得了重大进展,但仍显得黯然无光。霍尔斯特德的学生们开枝散叶,各当一面,研究探索切除癌症的新方法。每个人都被“分配”了某个器官的研究课题。霍尔斯特德对其英雄式的外科训练项目抱有极大的信心,他相信无论在哪个器官系统中,他的学生都能对抗和消灭癌症。1897年,在霍普金斯医院的走廊上,霍尔斯特德拦住了一位年轻的外科住院医生——休·汉普顿·杨(HughHamptonYoung),邀请他担任一个新成立的泌尿外科的主任。杨以他对泌尿外科一无所知进行了回绝。“我知道你并不了解,但我们相信你可以学。”霍尔斯特德仅这样简短地回答后就走开了。
杨被霍尔斯特德的信心所鼓舞,开始深入钻研泌尿系统癌症——前列腺癌、肾癌、膀胱癌。1904年,由霍尔斯特德做助手,杨成功地设计了通过切除整个前列腺治疗前列腺癌的手术。尽管手术按照霍尔斯特德的传统被命名为“根治性前列腺切除术”(Prostatectomy),但相比之下,杨的手术还是较为保守,并未去除肌肉、淋巴结或骨头等其他组织。他保留了根治性手术中器官整体切除的概念,但并未掏空骨盆腔,也未除去尿道和膀胱。(这种手术的改良方案至今仍沿用于切除原位前列腺癌,很多前列腺癌症患者因此得到治愈。)
霍尔斯特德的学生、外科主治医生哈维·库兴,则致力于脑部手术研究。在20世纪早期,库兴已经发现了颇具独创性的清除脑瘤的外科手术方法,甚至可以治疗臭名昭著的恶性胶质瘤。这种肿瘤与血管混杂交错,随时会大出血;再例如脑膜瘤,它被脑中一些脆弱而重要的结构像鞘一样包裹着。与杨一样,库兴继承了霍尔斯特德精湛的手术技艺——“缓缓地将脑组织与肿瘤分离,一点一点地操作,不断用扁平拧干的温热棉花垫控制渗血”。但是,他没有秉承老师对根治性手术的嗜好。事实上,库兴发现脑瘤的根治性手术操作不仅困难,而且不可想象:即使外科医生希望这样做,也不可能切除整个脑部。
1933年,圣路易斯巴恩医院(BarnesHospitalinSt。Louis)的另外一位外科手术创新者艾伐兹·格雷厄姆(EvartsGraham)首创了一种手术方法,即结合之前切除受结核感染的肺部手术,摘除了肺部肿瘤。格雷厄姆也保留了霍氏手术的基本精神:仔细地切除整个器官以及肿瘤周边的大片组织,以防止局部复发。但是他尽力回避一些陷阱,抵抗住诱惑不去切除更多的其他组织,如遍布胸腔、主血管的淋巴结,或是气管和食道周围的连接筋膜,而只切除了癌变的肺部,尽可能地保持病体的完整。
即便如此,外科医生仍难以摆脱霍氏理论的影响,超越霍氏王国,他们对非根治性手术的尝试大加鞭笞。如果手术不能不遗余力地清除癌症,那么它就会被鄙视为“敷衍的手术”。做这种敷衍的手术,就是屈从于“妇人之仁”这种往日的短见,而这也正是整整一代外科医生都在力求摒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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